孤山,龙穴,时间不明。
恶龙没有杀我,反而给我讲起故事。我完全不知道它在闹哪样,只能先保持沉默。
恶龙见我不搭声,开始像个话痨一样自顾自地说了起来:“一切的起因,源于那副地图。当初希伊娜无意中买到一副名为‘众神之井’的地图,不久后,她召集我们,按照地图展开探险,我们……”
“等等!”我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它的话,“别想用编故事来诋毁希伊娜女神。当初找到众神之井的,只有七个人。神之七人的传奇,从小我就听爷爷说过,他们的故事我倒背如流。那里面根本就没有提到过有你这样的一条龙!”
恶龙笑了,充满嘲讽,“愚蠢的人类啊,你难道真的相信,凭那七个家伙,可以找到众神之井吗?吼吼~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,当初一同去找众神之井的成员,一共有三十三个。我就是其中之一。”
我嗤笑,鼓掌,“这个牛皮吹的好……”
“闭嘴——!听我说!”
恶龙吼了一声,勃然的威压笼罩向我,我识相地收声。
它晃了晃脑袋,目光凝望黑漆漆的洞顶,缓缓开口,“三十三个当中,有十四个人类、六个精灵、五个兽人、五个哥布林、三个妖精和我,我们……”
“喂,多出一个哦~”我又举手打断它的话,“照你说的,加在一起是三十四个。”
“不要在意那些小细节,几十年前的事了,难免会有出入,”恶龙随口糊弄过去,继续说:“我们历经千辛万苦,还死掉了几个,终于来到地图的终点……那是一座很大的岛,岛上鲜花满地,绿树成荫,美得像是梦境。在岛的深处,有一口盈满的清澈水井。那口井很奇妙,里面的水像幻觉一样,蒂萨和奥尔罕不断往外舀,但那些水一出井口就消失不见。有人提议喝上一口看看,被希伊娜阻止了。希伊娜在井口边发现一行文字,如果记得没错的话,应该是‘舍弃该舍弃的,你将拥入众神的怀抱,得到永恒的光辉。’”
“是众神之井?”我不由得问道。老实说,我才懒得听它胡言乱语,只是十分好奇那口井。而且小茴香收集记忆碎片的最终目的,就是要到达那口井。综合这些因素,我对它的话,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
“当然。”恶龙回答,瞥了我一眼,接着说:“那行文字很奇怪。首先,我们谁都不认识这种字体,却都能看懂。其次,文字想表达的内容很模糊。最后,开头的一句,究竟要舍弃什么?
这几个问题把大家都难住了,后来在希伊娜的倡议下,我们在井的旁边安营扎寨。直到夜晚,大家终于商讨出了结果——下到井底看看。我们推测‘拥入众神的怀抱’这句,暗指跳入井口。”
恶龙的声音更加低沉,目光中开始泛滥起绵绵恨意。
它顿了一会儿,断断续续说下去,“希伊娜、蒂萨、奥尔罕、菈法、克里鲁特、雀当、轰雷,他们七个自告奋勇,决意冒险下井。在临走前,希伊娜嘱咐我们不要乱走,在这里等他们,如果三天后,他们没有回到地面,剩下的人千万不要再进入这口井。当时我们很尊敬希伊娜,都遵守约定,也没多说什么……他们七个依次跳进井口,咕嘟嘟几声就没了影。
我没想到,从这一刻起,真正的噩梦降临了……当晚,距离他们跳井也就不到一个小时,他们就都出来了。我们看到他们安然无恙,都高兴地围过来寻问经过。当时我细心地发现,虽然是短短的时间,他们七个给人的感觉像历经很久,言谈和表情中充满了疲劳和沧桑。这个念头刚刚萌生,他们突然袭击了我们!
不是我自夸,那时处于巅峰期的我,足可以打败一百个蒂萨,外加二百个奥尔罕,但,他们如有神助,变得天神附体一样,强了好几万倍!尤其是蒂萨那个混蛋,他还获得了一把可怕的宝剑,我在那宝剑面前,毫无还手之力。我们只在一瞬间就被他们七个制服。
接下来,希伊娜那个**,做了个罪孽深重的决定。她、她要把我们都杀了!她要灭口,让众神之井的事不再外传……
蒂萨、奥尔罕、轰雷,这三个家伙都是希伊娜的情夫,他们听从她的话,先动手了。紧接着,菈法、雀当、克里鲁特也背叛了忠诚。他们七个变得毫不讲情面,狠毒又无情地残杀我们。我们都无力反抗,最终……”
恶龙的声音在颤抖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无言以喻的血海深仇。我被震惊得不轻,事实上已经彻底凌乱了。
说光明女神希伊娜是那种人?我不信,绝对不信!
为苍生默默奉献的奥尔罕,现任神廷大主教菈法,还有,四十多年前为掩护所有生灵而牺牲的雀当、克里鲁特、轰雷。他们在我的心里,都是充满正义的高大形象,简直是神祗般的存在。也就后来叛变的大魔王蒂萨,挺符合这则故事的定位。
我满腹狐疑,并没有轻信恶龙的话,心里不断揣摩这个故事,不断推敲它的一字一句……等等,似乎有一个明显的破绽。
“龙先生,你说神之七人为了灭口,屠杀你们?那你现在为啥还活着?”
恶龙语塞,但仅仅一秒,脸部轮廓渐渐扭曲,它呼地扬起翅膀,人立行走到跟前,吹胡子瞪眼,“小蚱蜢,你认为我在撒谎?”
我欲言又止。这时,它霍地俯下身,将布满蒺藜状密鳞的前胸压在我的面前。我后退到洞璧,同时愕然发现它的前胸的左侧有个直径为一百公分的平整疤痕,像是被锋利的剑刃切割出来的。我壮起胆子往另一边移动,果然,在它前胸的右侧,看到了同样的伤口……
“蒂萨那个混蛋干的好事,要不是‘卡尔’救了我,我失去的就不仅仅是两条前爪了。”恶龙如是解释道。
“卡尔是谁?”
“我的伙伴,为了掩护我逃脱,被蒂萨杀掉了......所以、所以他们七个是肮脏卑劣的混蛋,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!”恶龙又变得激动起来,它肉翼乱颤,摇头晃尾,不住扬起头张开嘴,吐出一道道火柱。
幽深又偌大的巢穴地动山摇,火焰和热浪席卷肆虐。我捂住眼睛,紧贴洞璧蜷缩在一起。同时,终于弄懂了它为什么非要杀掉小茴香不可,原来,它发现小茴香的红色火焰出自大魔王蒂萨,它因此怒火中烧。
这时,恶龙停止了骚动,洞穴恢复黑暗。它喘着粗气,用龙语自顾自地叽里呱啦嘀咕了一会,突然说:“小蚱蜢,这回你知道希伊娜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了。来吧,让我听听你的看法。”
我很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,所以迟迟没有开口。
在它催促的吼声中,我突然灵光一闪,找到个足以辩证真伪的契机:“那个、既然您声称见到过众神之井,请问,您现在知道那口井在哪儿吗?”
恶龙停顿住,它,沉默了。短短几秒后,它再次暴走,龙语混杂着吼叫震耳欲聋。
“你以为我要需要对你这样的小东西撒谎?!!!”它挥起肉翼,身躯退出老远,同时一口炎息从胸腔挤压到嘴里,含糊不清地吼道:“说!给我狠狠侮辱希伊娜!”
开什么玩笑。
我慢慢站起,第一次,面对强权时,自己想要反抗,“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又怎样……我忠于希伊娜女神,因为,祂带给我的是光明,而你,只会让我看到丑恶。”
下一秒,恶龙毫不留情地张开了大口,呼——!!!
一股炎息迎面卷来,迅猛无比,没有任何余地。我知道,自己会在火焰盛开的刹那,化作灰烬……此时此刻,我无比宁静,闭上眼:愿希伊娜女神光照世间,驱散一切黑暗和恶意。
永别了,这个不算太美丽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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